李濠仲：我在挪威學會當爸爸

成長在台灣，我當然也不是天生如此，這些其實都是環境逼出來的，因為我在挪威這樣一個性別平等的國家，有了第一個孩子。

李濠仲，46歲，《上報》主筆，育有9歲及7歲兩女。現居紐約。

我們一家人定居的地方，都是太太外派的地點。2009年，我把工作都辭掉，跟著她去挪威，有大概6年多、快7年的時間待在那裡，那時我全職寫作，也生了兩個孩子。2015年回到台灣，待了三年之後，2018年再到紐約，一直到現在。

我的工作時間比較彈性，但我太太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，所以我是孩子的主要照顧者。

因為太太的工時長，為了跟孩子多些互動，她會早點起床幫孩子做早餐或準備午餐。到了9點，我會送孩子去上課，回來就可以做我自己的事情。孩子2點40分下課一直到晚上這段時間，由我負責接送孩子、陪她們去公園玩，回家時做晚飯給她們吃，等媽媽晚上7、8點回家，我把孩子交給她，再接著做自己的工作。

挪威奧斯陸─台灣台北─美國紐約

我們還沒有孩子的時候，就發現挪威真的是個很不一樣的地方。公園裡有非常多爸爸推著嬰兒車帶著孩子到公園，問他們：媽媽在做什麼？他可能會說，媽媽去上班了、媽媽還有其他的活動，或者她昨晚喝太high了，今天早上起不來，所以他就帶孩子來吃早餐。

回到台灣，爸爸和媽媽的性別角色和社會期待，雖然已經慢慢調和了，不過還是有一些明顯的差異。例如，小孩子跟我在一起比較常受傷跌倒，因為我對孩子的安全警戒線拉得比媽媽低一點，所以我們之間還是有些衝突。在挪威，爸爸和媽媽的性別角色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區別了，男生也會打毛線和縫衣服，女生也會劈柴和滑雪，所以教養孩子的差異性，沒有像我回台灣時感覺這麼大。

後來我們到了紐約。在挪威，我可以帶著兩個小孩子在市中心輕鬆逛街，甚至在台灣也可以，只是比較擠了一點，可是到了紐約，你會覺得壓力很大──紐約的都會環境是一個競爭、快速、絢麗的地方，這對孩子需要的生活環境完全背道而馳，照顧孩子辛苦很多。我一個人帶著她們出去搭地鐵，常常要忙上忙下，把娃娃車摺起來，然後一手牽一個，另一手抱著一個，折騰半天才能去到博物館。

此外，美國還是一個男性工作為主的社會，爸爸們聚在一起，很少聊到自己的孩子。即使我們都知道彼此是孩子的主要照顧者，我們還是會聊政治啦、聊一些「男人的話題」，好像孩子對我們來講，我們的責任就只是把他們放在公園裡，照顧他們的安全。

跟台灣、紐約比較起來，挪威是最友善小孩子的環境。跟挪威爸爸聚在一起聊天，我們會聊哪一家菜市場買的菜比較便宜、孩子成長過程有哪些感動的地方，聊些育兒甘苦談。你會發現那裡的父親不用解釋為什麼是我來接小孩、不用解釋我除了顧小孩還有沒有其他工作，帶小孩對他們來說是很理所當然的。

我是這樣一個「被環境逼出來」的爸爸

帶小孩時，最困難和最有成就感的其實是同一件事。困難的是我要花好多時間陪小孩，不管是不是全職父母，都會感覺到自己的時間變得很少，什麼事情都要以小孩為優先，可能一整天下來只能擠出一點時間看部電影，或是隔了好幾個週末，才有一點點時間去做自己的事。

我當父親之前，從來沒有想過我要花這麼多時間參與孩子的成長，但是這個環境好像就推著我做得比上一代的爸爸參與得更多、更細節。現在，我的大女兒已經9歲，我送她進教室，她還是會跟我擁抱，很多心事也會來告訴我。

成長在台灣，我當然也不是天生如此。我自己很清楚，這些其實都是環境逼出來的，因為我在挪威這樣一個性別平等的國家，有了第一個孩子。

太太去醫院生產的那三天，醫院要求爸爸也要在場。我們必須在這三天之內學會換尿布、幫孩子洗澡、所有關於孩子大大小小的事情。護士就這樣把新生兒丟到我身上，叫我去幫這個孩子洗澡。第一次洗孩子，我不會洗，我把她帶到洗手槽拿水沖她，一開始就覺得很⋯⋯啊，反正就覺得自己很窩囊，做得不好。

但這個環境就是強迫你去學。一個爸爸、一個男人，不能只是扮演單一角色，你本來就是一個完整的人類，不要認為你永遠只是扮演一個刻板印象裡的性別角色。

對我來說，當爸爸其實沒有所謂上手不上手的問題，這反正就是我生命中必須要寫的一張考卷，就開開心心、快快樂樂寫──焦頭爛額的時候當然也會有，像小孩生病發燒，或者事情突然很多很雜，還是會覺得很辛苦，可那都只是過程中必然會有的波瀾而已。（完）

李濠仲的兩個女兒。（受訪者提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