閻紀宇專欄：兩位改變歐洲地緣政治的女力領導人

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這場21世紀歐洲地緣政治大地震，讓芬蘭與瑞典國民對國家安全處境幡然改觀。

「芬蘭與瑞典的安全是我們全體的關切。如果芬蘭或者瑞典在成為北約成員國之前領土遭到（俄羅斯）入侵，我們會以所有必要的手段協助兩個國家。我們會立即啟動準備工作，落實相關安全保障，並且進一步強化我們與芬蘭、瑞典的防衛合作。」

5月16日，丹麥、冰島與挪威三國政府發布強硬聲明，力挺申請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（NATO）的芬蘭與瑞典，面對全球第二軍事強權（雖然近來頗有外強中乾之感）俄羅斯毫無懼色。三國政府大動作其來有自：芬蘭與瑞典雖然已向北約遞出「投名狀」，但入盟程序短則數周，長則一年，過渡階段正是兩國最脆弱的時期：不但惹怒開戰不眨眼的北極熊，而且尚未被納入北約「集體自衛」的保護傘。因此，北歐國家自己撐傘、相互照顧！

北歐女力五國撐起保護傘

如果要將這把「北歐之傘」具象化，恐怕不是單調乏味的黑傘，而是一把花色美麗的女性之傘。因為北歐這5個國家除了是世人心目中的社福天堂，也是國際政治的女力天團：丹麥（女王、總理）、芬蘭（總理、逾半數閣員）、冰島（總理）、挪威（首席大法官、近半數閣員）與瑞典（王儲、總理）都是女性撐起一片天或半邊天。再看看地緣位置比鄰、長期處於俄羅斯陰影下的三個波羅的海國家，愛沙尼亞總理、拉脫維亞國會議長、立陶宛的總理與國會議長，也都是娘子軍！

今年2月24日，「歐洲版九一一事件」——俄羅斯侵略烏克蘭戰爭——爆發，北歐五國充分體現作為自由民主國家的責任感，劍及履及支持烏克蘭，而且芬蘭與瑞典兩位女總理更通力合作，扭轉兩國「不結盟」的傳統國策，推動冷戰之後歐洲最重大的地緣政治變化：芬蘭與瑞典加入北約，讓北約抗衡俄羅斯的防線向東北方大幅延伸，防衛態勢更為鞏固；同時也讓俄羅斯獨裁者普京（Vladimir Putin）為其戰爭罪行付出沉重的戰略代價，充當其他侵略野心家的炯戒。

芬蘭女總理馬林

2022年5月15日，芬蘭總統尼尼托斯（右）及總理馬林宣布，芬蘭決定申請加入北約（NATO）（AP）

先來看芬蘭女總理馬林（Sanna Marin）。雖然芬蘭總統向來在外交工作上擔負重任，現任總統尼尼斯托（Sauli Niinistö ）更是歐洲最瞭解俄羅斯、最瞭解普京的政壇人物之一，但馬林仍在芬蘭的歷史性轉向中扮演關鍵角色。

馬林最搶眼的特質自然是年輕，當今世界各國領導人最少壯的「36歲俱樂部」只有3位成員，馬林是其中1位（另2位是智利總統波里奇與蒙特內哥羅總理阿巴佐維奇），並且與國際政壇另一位新世代女傑——紐西蘭總理雅頓（Jacinda Ardern，41歲）南北半球相互輝映。

如此年紀登上大位，馬林靠的絕對不是家世背景。她出身清寒，生父酗酒成性，她由母親與其女友撫養長大，向來也以出身「彩虹家庭」自豪。馬林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，還因此被歐洲極右派「老白男」政客譏諷「售貨小姐當上總理」。

馬林20歲就投入芬蘭社會民主黨（SDP），踏上從政之路。她從家鄉坦佩雷（Tampere）發跡，26歲當選市議員，29歲進入國會，33歲入閣接掌交通部。2019年12月，馬林以34歲成為芬蘭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理（第三位女總理），而且聯合政府5個政黨的領導人清一色是女性，現任19位閣員有11位女性。翌年8月，馬林寫下芬蘭政壇另一項記錄：在總理官邸「夏季海岸（Kesäranta）」辦喜事，與多年男友雷克南（Markus Räikkönen）完成終身大事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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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正因為年紀，馬林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犯了一個「年輕人的錯誤」：去年12月4日，芬蘭外長哈維斯托（Pekka Haavisto）確診，與他有過近距離接觸的馬林不以為意，晚上照樣到赫爾辛基（Helsinki）著名的夜店「屠夫（Butchers）」狂歡，而且沒帶政府配發的手機，因此漏接要求自主隔離的簡訊，一切都因為那天是周末！「總理不顧防疫逛夜店」的照片引發瘋傳，馬林被迫為自己「判斷力不佳」道歉，所幸她的政府應對新冠疫情可圈可點，僅此一次的風波並沒有擴大，同一時期陷入「派對門（Partygate）」醜聞的英國首相強森（Boris Johnson）恐怕會很羨慕。

瑞典女總理安德森

2021年11月，瑞典出現史上第一位女總理安德森（Magdalena Andersson）（AP）

與馬林相較，瑞典女總理安德森（Magdalena Andersson）沒有那麼亮眼與搶眼，但卻是一位平實紮實、歷練完整的政治人物。她出身學者家庭，求學過程一路都是資優生，曾赴維也納高等研究所（Institut für Höhere Studien, Wien）、哈佛大學（Harvard University）深造。與馬林類似，安德森還在學校就加入中間偏左的瑞典社會民主黨（S/SAP），開啟政治生涯。

安德森早年長期擔任瑞典總理佩爾松（Göran Persson）的顧問與核心幕僚，熟稔各項政務；2014年被勒文（Stefan Löfven）總理延攬入閣，接掌財政部；2020年當選國際貨幣與金融委員會（IMFC）主席。

2021年8月，勒文表明倦勤，宣布將在11月的社民黨黨員大會上卸任黨主席，安德森水到渠成，被各方視為新任黨主席與新任總理的不二人選。11月30日，經過幾番波折與政黨協商，安德森成為瑞典250年君主立憲史上第一位女總理。

歐洲歷史是一部戰爭與和平的歷史、血腥殺伐與教堂鐘聲的歷史，因此「中立國家」特別多，瑞士、奧地利、愛爾蘭之外，芬蘭與瑞典也為人熟知。兩國早於1995年就加入歐洲聯盟（EU），嚴格而言在政治上已不再中立，但仍恪守「軍事不結盟（military nonalignment）」立場；儘管「加入北約」是兩國社會熟悉的倡議，但過去民意支持率只有2成至3成。

2022年5月，瑞典總理安德森（中）、芬蘭總統尼尼斯托（右）訪問華府，與拜登總統（左）會談（AP）

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這場21世紀歐洲地緣政治大地震，讓芬蘭與瑞典國民對國家安全處境幡然改觀。普京的強橫跋扈、動輒恫嚇已非一朝一夕，入侵烏克蘭更讓世人領教他的「行動力」：他真的願意甘冒巨大的軍事與政治風險，以鄰國數千萬無辜生靈為代價，遂行自己的狼子野心與民族主義狂熱。自1991年12月蘇聯解體、冷戰落幕以來，「俄羅斯威脅」從未如此真實、如此迫切。芬蘭與俄羅斯有長達1340公里的陸地邊界，近代多次遭到入侵；瑞典與芬蘭休戚與共、脣亡齒寒；擺在兩國眼前的選擇非常清楚。

在此關鍵時期，芬蘭與瑞典兩位女總理（當然還有芬蘭總統尼尼斯托）迅速體察並落實民意，展現果決幹練的作風，推動國防與外交政策的大轉向，在兩國與北約長年合作的堅實基礎上向前邁進，可說是為女力政治、女力外交再次樹立典範。兩位女總理正值春秋鼎盛，且讓吾人期待她們為世局做出更多貢獻，也期待國際政壇出現更多女力領導人！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