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 23, 2022, 09:40
只要一個簡單的家訪，就能預防一個女孩成為婚姻交易的犧牲品。
Covid-19疫情將使超過千萬的女孩無法再次回到學校。
這不是危言聳聽。著名智庫布魯斯金學會（Brookings Institution）預估，即使在疫情結束之後，全球約有1100萬至2000萬女孩仍然將因各式各樣的原因，如童婚、婚外懷孕、提早進入工作等等狀況，永久失去學習機會。
在疫情之前，女孩的受教權益原本就相對脆弱。以童婚而言，2019年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即預測，數量超過十億的女孩在下一個十年將暴露在童婚的威脅下；換言之，全世界每四到五個女孩就有一個，會成為兒童新娘。
在眾多援助機構、各國政府與社會的共同努力下，童婚的數字原本正在穩定減少；然而疫情帶來的經濟衝擊與學校關閉使得情況再次急轉直下，童婚案件數量暴增。生活在赤貧中的家庭承擔不了經濟壓力，被迫將女孩「賣出」；學校原本是保護女童教育權的一道要防線，卻被迫長時間關閉，導致女孩直接失去教育機會，也提升家長將女孩早早嫁出的動機。
特別在我們機構「愛女孩」所駐點的烏干達，這個東非國家經歷了全世界最長時間的學校關閉，從2020年三月底直至2022年的一月。這意味著原本應該已經上國二的14歲孩子，現在還停留在小六的程度。
開學首日，我們在穆科諾（Mukono）區的偏鄉觀察到，原本有上百個學童的小學，只有十來個孩子準時重返校園。這確實是在預料之中，小學有一定比例的學童來自更加偏遠的村莊，甚至維多利亞湖上的島嶼，湖泊本身是台灣的兩倍大，資訊和交通往返都耗費時間，不少學生會在開學後幾日才姍姍來遲。一方面，我們在等待更多的學童陸續回來；另一方面卻也知道，這「暫時的」關閉，對有些女孩來說是「永久的」失去教育機會。
難民營裡的童婚
烏干達的童婚盛行率在全球位列前二十名。雖然該國法律已明定未滿18歲不得結婚，但關於童婚的刑責並不明確，在沒有嚴重暴力傷害的狀況下，進行童婚也往往不被管束、不須面對法律審判。在偏遠的村莊與難民營，童婚幾近稀鬆平常。
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近期發佈的Podcast中，紀錄了發生在烏干達西部基亞卡第二難民營（Kyaka II Refugee Settlements）的童婚事件。這個難民定居點安置的多是從西邊鄰國民主剛果逃出的人們。居住在此的法利達（Faridah），便是因為逃離童婚而輾轉來到烏干達。為了不讓更多女孩受害，她開始積極地在難民營中提倡女孩權益，也設立工作室錄製傳遞盼望與賦權的音樂，更著手教導婦女縫紉和服裝製作。
Faridah was a child bride in the Congo before making a harrowing escape to Uganda.
— UNICEF (@UNICEF) October 15, 2021
Now, as COVID-19 puts more girls at risk of child marriage, she’s doing everything she can to stop the harmful practice.
Listen to her powerful story in our new podcast.
只要一個簡單的家訪，就能預防一個女孩成為婚姻交易的犧牲品。法利達拜訪的一戶人家正打算把13歲的女兒嫁給年長她超過二十歲的男子。女兒傷心欲絕的哭泣，媽媽也極力反對這個決定，然而作為經濟支柱的爸爸已感到走投無路。疫情衝擊使他已經連續多月沒有收入，家裏有七口要養。嫁掉女兒可以獲得彩禮聘金，他們家急需這筆救命錢。
法利達問那位將被迫出嫁的13歲女孩：「你的夢想是什麼？」而女孩回答，她只想要繼續唸書。法利達給女孩的父親一個提議：讓他的妻子與女兒來學習縫紉，讓她們擁有一技之長，能夠協助他一起改善家計。她更要父親直視女兒的雙眼，思考這是否真的是他想要給女兒的人生？
最後，父親同意這項提議。法利達的拜訪挽回了一個女孩的未來。在她開設的工作室，有更多婦女在一針一線、踩踏裁縫車與車針穿梭布料之間，一步步挖掘自己的能力。
訓練中心裡的她們
在「愛女孩」的訓練中心，過去兩年，我們也看到更多原本在學校接受教育的青少女，為了在學校關閉期間能持續學習轉而來參與訓練課程。訓練課程不屬於烏干達的正式教育系統，因此比起該國的中小學更早解禁開放。雖無法完全替代女孩們失去的學校教育，但能夠讓她們在永無止盡的等待中，擁有替代性的技職學習機會。
這些來到訓練中心的青少女當中，幾位有較特殊的身體狀況。維尼（Winnie）15歲，天生聽不見，也因此無法用口語溝通，無法聽懂老師的教學內容。但她憑藉努力與毅力，從一開始落後變成最優秀的學生，甚至幫助老師協助進度落後的同儕。另一位同樣15歲的少女莎拉（Sara），因為天生軟骨不全，身材矮小許多而無法使用一般的裁縫車，於是我們為她調整裁縫車高度，讓她可以順利學習。
我們看見這些女孩沒有因為先天限制和學校關閉而被打敗，努力學習追夢。在疫情之前，「愛女孩」原本就會進入學校進行布衛生棉縫紉與生理健康知識教學，一位夥伴認出了莎拉。她說：「好希望能看到莎拉重返校園，她應該是個熱愛學習的女孩，上課時很認真地在抄筆記。」
要是可以受教育，她的明天是否有所不同？
維尼和莎拉的狀況或許還是相對幸運的，訓練中心裡有更多女孩早在學校關閉前已然失去教育機會。為期數個月的訓練課程，既是希望讓她們重新接受一份教育，能在一段時間內，保護她們免於童婚、暴力虐待等各種遭遇，更希望是一段重建自信心的旅程。
艾格尼絲（Agnes）來到訓練中心時也是15歲。她是家中長女，父不詳，母親愛滋確診。她從未受過教育，連小學都沒有，卻不得不成為經濟支柱。13歲時她便離開村莊，到城鎮擔任家庭幫佣。兩年的時間，她曾換過一次雇主，受盡言語羞辱和肢體暴力，甚至遭到男主人性侵犯。每個月，她只有大約400台幣的收入，其中多數得匯給鄉下的家人。
15歲時艾格尼絲再也忍受不了雇主的傷害，決定向住在首都的阿姨求助。阿姨一家人收留了她，卻受經濟能力所限無法持續照顧她，更不可能支付學費讓她回到學校。未受過教育、不會說英語的艾格尼絲，卻也沒辦法找到太好的工作。我們在「愛女孩」遇到了艾格尼絲。在這裡，她下了一番苦工，從原本完全不會拿剪刀、不懂得算數測量，到最終有能力獨立縫製衣服和手提袋，順利畢業。
另一個女孩葛楚（Gertrud），已經是一位年輕媽媽。過去家貧失學的背景使她自卑，她羨慕同儕可以在學校上課，為自己只能待在家感到悲傷。她也參加了縫紉訓練課程，並給了我們感人的反饋。她說：「女性常常被看輕、被當作微不足道。但在訓練中心我們獲得新技能，更能透過獲得的知識持續擴張自己的能力，也將改變拓展到周邊社區。」
這一個個故事，使我們看見女孩在擁有學習機會後可以長成的模樣。她們亟欲脫離童婚、暴力虐待、自卑的陰霾，因此奮力抓住改變的契機。甚至在自己獲得幫助、脫離逆境後，也積極地選擇改變更多有相似遭遇女性的生命。
執筆時，烏干達終於開放學校。但疫情仍然持續擴散，這也意味著其對女孩受教權的影響不會那麼快平息。但我們也看見了，每一分幫助自己與他人的努力，也在擴散蔓延。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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